一路颠簸了30多个小时,才赶到唐山震区,口渴的队员喝下漂着小红虫的井水;来了余震,救援队员抬起伤员就跑……昨天,记者又找到了三位40年前赶赴唐山灾区救援的青岛医疗队成员,倾听了他们的灾区故事。
来不及告别直奔震区
已是耄耋之年的宋奎老人,现在和老伴过着平淡的晚年生活。对于40年前的唐山大地震医疗救援,老人平时很少和人提起。老人说,大地震现场太过惨烈,回想起来心中就隐隐作痛,为此他把那段回忆封存在心底。其实,对于83岁的宋奎老人来说,惨烈的现场他经历过很多,他参加过济南战役、攻占上海、解放南京……解放初还渡过鸭绿江抗美援朝,但那都是战争,唐山大地震受难的都是老百姓,想起来让他心疼。
连夜驰援地震灾区
宋奎老人说,在抗美援朝期间他在隶属铁道兵的战地医院,复原到地方时,所在的医院叫青岛铁路医院,1976年参加唐山大地震医疗救援,就是代表青岛铁路医院去的。之后,这个医院就成为现在的第九人民医院。
1976年7月28日下午4时许,当时在铁路医院做外科医生的宋奎接到医院通知:唐山刚刚发生大地震,急需派人去参加救援。宋奎老人说,他们医院派出两名外科医生和两名护士,从药房搬出一批外科急救药品器材,急匆匆装上一辆救护车。也没来得及和家人打招呼,趁着天还没黑就出发了。出发时,医院领导叮嘱:无论如何要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唐山震区。医院给救护车配了两名司机,歇人不歇车交替着往唐山一路狂奔。第二天上午,经过一夜奔波,救护车进入唐山市,市区道路已经因为地震破损、开裂严重,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地裂深沟,好不容易才辗转抵达唐山铁路医院,向当地应急救援指挥部报到。
废墟挖出人先区分死活
宋奎所在的救援队随即被安排跟随几个搜救队,赶赴倒塌严重的居民区展开救援。“平房还好说,房里的人多数是轻伤,有楼房的居民区灾情最严重,好多楼是整个塌了。”宋奎回忆道,当时参加挖掘救援的以部队官兵为主,他们用铁锨、镐头在废墟中挖人,无论埋在底下的人是死是活,一律抬出来让医疗救援队区分。“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,并排放在一边用麻袋、床单盖上,活着的人集中到医疗救援队身边,先进行止血、清创处理。经过简单现场包扎急救后,再由医务人员按照受伤轻重分类。轻伤员就在路边,重伤员送到附近的临时手术室。”宋奎老人说,所谓的临时手术室,就是在附近找到一些没有被震塌的平房,经过支撑修复作为病房使用。
两个手电筒代替无影灯
当时的伤员运输主要是通过铁路,当地无法治疗的重伤员,分批抬上火车,送往各地医院救治。当时青岛铁路医院和岛城各大医院,都先后接收了大量唐山大地震中的重伤员,好多重伤员是1年多以后才出院返回唐山。宋奎老人告诉记者,他们在唐山震区待了一个多月,在最初的救援阶段,白天黑夜都在救援现场抢救伤员,晚上没有照明设备,每人配备两个手电筒,一左一右照射代替无影灯。宋奎说,他见过一栋4层的居民楼,整个塌成一堆瓦砾,好多房间中挖出的遇难者尸体都是一家三口、四口,全家都在地震中遇难。“这就是我至今不愿意回忆当时情景的原因。”宋奎老人说。
忍住腹痛抢救伤员
“我们医院派出了9名人员,由外科、内科、放射科、骨科、皮肤科的专家组成,就是一个全科医生团队,我们还带了医院唯一的一台移动X光机,后来这台机器在灾区发挥了巨大作用。”昨天,回忆起当年的救援场景,78岁的王守镜历历在目。
漂着虫的水一口喝下
时任市立医院眼科主任的王守镜正在做眼科手术,医院通知他说,医院里成立了赴唐山医疗小分队,由他担任队长。王守镜赶回家中拿了几件衣服,然后给爱人留下了一张字条:“我去唐山参加抗震救灾了。”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踏上了去唐山的路途。“当时正是夏天,我们都戴着口罩,但是仍然能闻到臭味,有一个孩子拖着一辆地排车,上面有3具大人尸体,看到这个场景,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哭了。”王守镜说,经过了30多个小时长途跋涉,他们赶到了开滦煤矿,煤矿一处新建的六层大楼在地震中夷为平地。
“我们赶到了灾区,大家实在是太口渴了,看到有刚打上来的井水,上面虽然漂着小红虫子,我们还是忍不住喝下去了。”王守镜说,他和队员就在一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帐篷手术室和病房,然后顾不得吃饭就开始收治伤员。“很快,我们都开始拉肚子了,大家吃了点止泻药,坚持到处给伤员换药,遇到紧急情况还要做手术。”王守镜说,不少队员拉了三四天肚子,甚至还有队员拉血了,但是大家一点怨言都没有,咬牙忍住腹痛坚持工作。
打着手电筒做手术
“有一次,我们收治了一位腹部肿胀得很厉害的女伤员,诊断她是患了肠梗塞,情况非常危急,必须马上做手术。”王守镜说,当时帐篷里没有手术灯,4名大夫在闷热的帐篷里举着手电筒当光源,由郭杰来做手术。那次手术做了两个小时,最后是做得非常成功。手术做完后,很多大夫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。
当时有5名矿工被埋在矿下15天,当时青岛医疗队派了四五名队员下矿井去抢救伤员,其中就包括市立医院的徐耀林大夫,“当这些矿工被抬出矿井后,我发现他们想立即睁开眼,我就赶过去喊道,千万别立即睁开眼,一定要慢慢地睁开。”王守镜说,这样是为了保护矿工们的眼睛。“那些矿工说,能够坚持活下来,多亏了其中一位老矿工给大家打气,大家就靠着喝地下水坚持活下来了。”
“在灾区那段时间,天天都有余震,一有余震,旁边山上的石头就会滚落下来,四五级的余震经常会碰到,晚上我们睡不着,每天顶多休息三五个小时。”王守镜说,有一次他和队友外出巡诊,走到一处山坡处正忙着给一位伤员换药时,突然来了一阵余震,王守镜和队员担心山坡上滚落下石头,立即抬起伤员撒腿就跑。
连续五天五夜做手术
“我当时在医疗队负责手术,忙的时候一天要做80多个手术。”原五医大外科主任的姚开炳老人,昨天向记者讲述了当年连续五天五夜做手术的故事。
“当年我才40岁,因为精力充沛,在灾区一天就吃一顿饭,但是丝毫不觉得累。”姚开炳说,当时心里只想着多救一些病号,“刚开始手电筒都没有,两天后,我们才收到了空投来的手电筒,晚上就靠这些手电筒做手术。”
姚开炳讲了当年的一个感人故事,有一次他收治了一个吃奶的孩子,这个小病号下肢骨折,母亲在地震中去世了。还有一个年轻妈妈在地震中失去了孩子,姚开炳给女伤员处理完伤口后,就试着劝对方,能不能喂一下这个小病号,他已经没有妈妈了。“我这么一说,这名妈妈就把孩子抱了过去,给他喂奶。”
“我们队员看到病号的伤痛,也都跟着难受,我们手里的面包、饼干自己都舍不得吃,大都分发给伤员们。”姚开炳告诉记者,因为看到的伤痛太多,很多人都已经哭不出来了,只能坚强地面对。后来,因为连续五天五夜做手术,姚开炳累倒了,最后被青岛医疗队安排带领78名灾区病号返回青岛,回到青岛后他又忙着给这些病号治疗,最终让这些病号全部康复。时间虽然过去了40年,如今已经80岁的老人,谈起往事依然在电话里抑制不住激动,他说,救死扶伤是每一个医务人员的神圣职责,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