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纪念—上学记
——写在唐山大地震40年
1976年唐山地震的时候,我八岁。北方说年龄有两种说法,周岁和虚岁。周岁是从呱呱落地开始算起,而虚岁则把在娘肚子里的十个月也加进去了,感觉蛮有道理的。我的那个八岁,是虚岁的说法。
地震发生在7月28日,这一天已经成了唐山的祭日。四十年前的惨状历历在目。当时正是提倡“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”的时代,国家拒绝一切外援,要靠我们自己贫弱的身体跟大自然较劲,幸存下来的人们都忙于救灾和自救。9月正是各学校开学的日子。家里人伤的伤,亡的亡,我一时成了无人问津的人。
八岁的我,很自觉地到野外帮大人采野菜,喝水坑里飘着虫子的水,去领压缩饼干,咳嗽了自己去救援部队那里看病拿药,然后就在废墟中迎接每一个日出日落。有一天,看到大院里比我大一岁的雅琴,她拿着小板凳,我问她干嘛去,她说:学校要开学了。我就尾随着她来到小学校。学校里除了废墟,根本没有教室,就是一堆一堆的人,我谁都不认识,年龄又小,随便往哪个人群里一挤,听他们说这说那。中午回家,也没人问我什么。
大概往学校跑了几次以后,有一天中午,奶奶到处找我,我一进简易棚的家门(其实也不能称为家,好象也没门),伤势很重的妈妈急得冲我吼,以为我丢了。我说,去上学了。妈妈也就没再说我。
上了好几天的学,学校里建了一些简易棚教室,开始分班,在此之前,我这个人堆那个人堆的串了不知道几次,赶上教什么就学什么。这一分班,一下子分出了我这个“学流”,老师问我地震前是哪个班的,我说地震前我还没上学,老师就把我领到新招收的学生里,正式开始一年级的学习了。全国各地给我们捐来书本和铅笔、橡皮什么的,老师发给我一个红色塑料皮的日记本,我喜欢得不得了。但是,很长时间我们都不用笔,上课的时候就坐到外边的平地上,每人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……我的学生生涯就这样无波无澜地开始了。
唐山地震后小学生上课的情景(照片来自《唐山写真》一书)